第玖拾贰章粉墨尽卸
江潮闻言，微微一怔，将手中幞头放在桌上，回道：“早年我和我弟弟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，便学了一些。”
独孤一陵指尖碰上他眼角那抹暗红，低叹道：“难怪师兄唱得这般好，把裴宁都唱哭了。”
江潮转头瞧他，双眸之中，清光闪闪，忽地柔声问道：“一陵，你是不是有心事？”
独孤一陵心下微惊，知是瞒不过江潮，但此间之事，他并不想多言，便弯身凑上前去，意有所指道：“师兄，终于只剩我俩了。”
江潮明白话中之意，眼睑微垂，转开目光，面色微红，道：“裴宁他们还等在外面，你可别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，下巴已被独孤一陵捏住，头首往上微微仰起，不由慌张道：“一陵，不要……”
独孤一陵眸光一暗，不顾他的轻轻挣扎，低下头去，吻上那双涂满丹朱的唇。
江潮唔了一声，忽地皱起眉头，朝右扭头，避开独孤一陵，轻嘶道：“你怎么又咬我？”
独孤一陵右手贴在他脸上，微一用力，便将头首转回，吻吻面颊，温言道：“都是一陵不好。”
说话之间，双唇再此贴上去，江潮察觉独孤一陵意图所在，歪头躲开，低斥道：“你又乱来。”
独孤一陵见江潮不愿，暗叹可惜，又在他唇角亲了一记，方才放手，露齿笑道：“那一陵帮师兄卸妆更衣吧。”
他转到凳子后方，两手从后穿出，搂着江潮纤细有力的腰肢，头首埋在颈窝里，手指齐动，眨眼将腰上系带解开，动作熟练至极。
江潮身子轻轻一颤，捉住那双在腰间乱动的手，转头狠狠瞪他，没好气道：“你确定不是给我添乱的？”
独孤一陵虽被抓了现行，脸上毫无忏悔之意，他轻舔着江潮滑腻的面颊，皱眉道：“这脸上涂得什么东西，味道这么难闻？”
江潮见他吃瘪，忍不住双肩抖动，憋笑道：“这是唱戏专用的油彩，可是有毒的，叫你乱舔，活该！”
独孤一陵歪头吐掉口中油彩，咋舌道：“那师兄赶紧卸妆更衣，不然这东西多碍事，一陵都不能跟师兄好好亲热。”
江潮听他说的直白大胆，面色更红，话中不无埋怨，道：“就你多话，若非有你碍着我，我早已收拾妥当。”
话虽如此，独孤一陵毫无放手的打算，他将下巴搁在江潮肩上，双手早已挣脱桎梏，圈在腰上，交握在一处。
他略一抬眼，便见桌上那面铜镜，镜面昏黄模糊，隐约映出两人此刻相拥的亲密模样，心下登时淌过一道热流，透至四肢百骸，全身暖洋，不由大感欢喜，低笑出声，听来甚是愉悦。
江潮头首一歪，撞在他头顶，轻哼道：“傻子，快放开我。”
独孤一陵鼻间也哼了一声，道：“不放。”他不仅不放，反把江潮抱得更紧，转头在脖子上亲了一下。
江潮身子又是一颤，神色无奈，扭头瞧着他，道：“你若还想有时间可以亲热，就快帮我将那瓶卸妆油水拿来，这油墨涂在脸上，时间久了，也是有毒的。”
独孤一陵听见前半段话，血液加快，欢欣不已，又听后半段话，立时吓了一跳，放开双手，紧张道：“师兄，那瓶油水在哪里？”
江潮闷笑一声，转身瞧他，眸中笑意盈盈，道：“你这个笨蛋，那东西可不就在这桌上？”
他嘴角含笑，伸手一指桌面左上角，那处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，高矮不一，五颜六色，罐身上贴着不少标签，其中一罐巴掌大小的红色玉瓶之上，便贴有“油水”二字。
独孤一陵见状，登时大呼上当，脸色一垮，哀怨道：“师兄，你怎么能这样……”
江潮笑弯了眼，伸手一推他胸前，催道：“别啰嗦，快去那边盆里，帮我拧条湿毛巾来。”
独孤一陵见江潮那张脸上粉墨重彩，妆容不算难看，只是红一块白一块，终究比不上平日的俊美姿容，便听话前去办事。
他拧好湿毛巾，转回江潮身边，那满脸的红白油墨，已被油水化开，晕在一处，万般诡异。
许是怕油墨入眼，江潮此刻两眼紧闭，听见动静，微微偏头，转向独孤一陵，伸手道：“把湿毛巾给我。”
独孤一陵挨近江潮身边，左手勾着下巴，逼他微微抬首，右手捏着湿毛巾点在额上，悠然道：“师兄，一陵来帮你吧。”
江潮似有所觉，眼睑快速眨动数次，似蝴蝶被风一吹，颤巍巍的翅尖，半晌，终是未曾睁眼。
独孤一陵捏着湿巾，在江潮脸上轻轻擦拭，自额头到眼角，从面颊至唇边，动作轻柔而小心，不多时，那张平日见惯的俊美面容，便已渐渐显露。
独孤一陵瞧着那张脸，忽感心头狂跳，紧张不已，动作立时一顿，江潮鼻间轻轻嗯了一声，透着疑惑不解。
他深吸口气，抬手擦去脸上最后一点油墨，唯剩唇上的朱丹，不曾抹去，衬着江潮那张白皙俊美的脸，竟是妖艳惑人，夺人心魄。
独孤一陵只觉口干舌燥，喉间似着了火般，灼烧难耐，低下头去，再次吻上那双柔软发凉的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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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呼吸交缠，耽于欲海之际，忽听院中有人大喊道：“师兄，一陵，我们都换好了，你们怎么还没出来？”
独孤一陵听出裴宁声音，心下微惊，想不到两人动作这般迅速，实在出人意料。
江潮全身微颤，呼吸一滞，头首往后退去，独孤一陵尚不愿放开，跟随而去，张口一咬，江潮立时低叫一声：“啊！”
此刻裴宁又在屋外高声喊道：“师兄，一陵，你们到底在干吗！怎么还不出来！”
江潮双眼发红，眼角沾泪，横他一眼，略有薄怒。独孤一陵头首一偏，便想继续，忽觉腰上骤痛袭来，痛彻心扉，登时松口，倒吸凉气，口中轻嘶不断。
江潮胸膛快速起伏，大口大口的喘气，喘得快了一些，又咳了两声，方才瞪着独孤一陵，微怒道：“都叫你不要乱来！”。
待到疼痛稍缓，独孤一陵方才无奈一笑，正要开口答应裴宁，忽听洛景明出声道：“裴宁，这个我有经验，师兄脸上的油墨可是很难卸的，咱们再多等等。”
裴宁抱怨道：“可我们都等了这么久，还要等啊？”洛景明哄道：“应该就快就好了，我陪你去看那边的花儿，好不好？”裴宁咕哝两声，终是和洛景明一道去了。
独孤一陵察觉江潮目光锐利如刀，只得苦笑道：“师兄，一陵知错了，嘶……”
刚才江潮下手可真重，此刻他轻轻一揉腰上，便觉一阵刺骨疼痛窜至全身，不由浑身一抖，如霜打的茄子，蔫巴无力。
江潮见他神色痛苦，微微皱眉道：“很疼吗？”独孤一陵听他一问，立时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，哀叫道：“师兄，好痛……”
江潮抿唇笑了一下，伸手探到腰侧，替他揉揉痛处，道：“行了，别再让他们等下去了，你先出去，我一会儿就来。”
独孤一陵被江潮这么一揉，只觉全身都要化掉，飘然晕乎，糊里糊涂步出房门，直到被洛景明连连呼唤，才回过神来。
他见裴宁此刻盯着自己的脸一阵猛瞧，不禁背生冷汗，问道：“裴宁，你在看什么？”
裴宁左看看，右看看，忽地一指他嘴角，惊讶道：“一陵，你的嘴巴怎么红红的？”
独孤一陵听见洛景明噗嗤一笑，抬袖一擦，白色袖管上便多了一道红痕，他立时想到江潮唇上那抹丹朱，脸上大感发热，不敢直视裴宁，目光闪烁，支吾道：“啊，这个……我方才不小心咬到嘴巴了。”
此话一出，洛景明忍笑不禁，肩膀耸动，独孤一陵转头瞧他，眼中寒光闪闪，吓得他连忙捂住嘴巴，不敢再出半点声音。
裴宁盯着独孤一陵瞧了一阵，疑惑道：“奇怪，我也没见你唇上有伤口啊。”她顿了一顿，又道：“而且，你唇上的颜色跟师兄唱戏时，唇上涂的一模一样，莫非……”
独孤一陵登时心里打鼓，大感紧张，洛景明也是转头瞅着裴宁，一幅生怕事情曝光的模样。
裴宁眼珠一转，忽地抚掌笑道：“莫非你见师兄戏唱的那么好，也想跟他学学，央着师兄给你画了个戏妆吗？”
此话一出，独孤一陵和洛景明同时松了口气，裴宁追问道：“一陵，你学的是什么戏啊，给我说说呗。”
独孤一陵哪有在学戏，大吃豆腐差不多，只得胡诌道：“都是一些武生的戏，枯燥的很。”裴宁不依道：“我不管，我要听！”
独孤一陵此刻真是大感头疼，他斜了洛景明一眼，意思再明显不过。洛景明立时会意，开口道：“裴宁，你是不是忘了和清姐的约定？”
裴宁啊了一声，似是回想起来，眉头一皱，苦恼道：“你不说我还真忘了。可是师兄好不容易答应要教导我们，我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。”
洛景明安慰道：“师兄这次回来，肯定有一段时日不会离开，不用着急，待到明日，我们再向师兄请教吧。”
独孤一陵也劝道：“是啊，裴宁，你答应你姐姐的事，可不能食言，师兄那边，我会替你们转告的，放心去吧。”
裴宁显是十分在乎与裴清的约定，犹豫再三，终是和洛景明一道，先行回转肃命庭。
独孤一陵送走两人，才觉背上冷汗淋漓，衣衫浸湿，不由摇头苦笑，大感庆幸。
他见江潮还未出来，便在明山馆中一阵闲逛，行至一处河岸时，忽听此间传来一阵低低嘶鸣，听在耳中，令人大觉可怜，一动恻隐之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