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三少，我去开车……”
“嘘。”
挥手打断助理，陈元琅单手将他拨开，眼睛发亮地朝外走去。
助理一脸奇怪，顺着陈元琅目光望去，视线捕捉到路灯下长身而立的男子。那人似乎在等人，白衬衫弱不禁风，眼神专注地望向手机。
见陈元琅停在青年面前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，助理心中一咯噔。
三少平时挺正经一人，这是打算做什么……
眼前落下一片阴影。简如睫毛微颤，抬眼与来者对视：“这位先生？”
上钩了。
他心中暗喜，面上却还绷得死紧。
陈元琅不说话，只盯着简如，眼神有些骇人。
男人身上的衣服做工精细，剪裁得体，绣着讲究的暗纹。
明明是中山装，却丝毫看不出属于民国的陈旧味儿，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。
简如正分神，忽见对方突兀地开口：“能卖给我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见青年没听懂自己意思，陈元琅俯下身：“你手里提着的东西，还有——你的时间。”
简如一愣。眼前人目光炽热，正盯着自己。
从手臂到腰线，再到腿长。
似乎通过目测，精密的丈量着它们的尺寸。
……即使知道陈家的小儿子醉心设计，甚至到了茶饭不思，日夜寻找模特儿的地步。
简如也不由沉默起来。
跑来勾搭却反被勾搭，他一时不知如何答话。不远处的林尧简直能尖叫出声——这算什么？当着自己的面儿爬墙？？
“呃，如果你是说这袋扣子……”
勉强自己回神，简如晃了晃袋子，将人视线吸引过来。玉质的，珠宝，或者琉璃。
无数纽扣挤在一起，互相推诿，闪烁着辉光。
它们要么是现场开模定制，要么就是纯手工打造的。
每一颗都经由珠宝大师之手，再也找不出第二枚可以比拟。
简君孺长袖善舞，对于礼物不仅来者不拒，还大力鼓舞。
以至于送他礼物成了件集体竞赛活动，衣服更是一件赛一件的讲究，大多数还连穿都没穿过……
——干脆重新利用得了。
反正装上其他扣子，这堆衣服也能穿。
花了一下午才把这些素材从高定西装上摘下来，瞧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设计师的反应，简如心下还是很满意的。
……只是，这事怎么又和自己扯上关系了？
“纽扣不能给你。”简如脸不红心不跳，说谎不打草稿：“我约了朋友，这是给他带的。”
“你朋友也是设计师？”
“帮我设计礼服。”
陈元琅一时沉默。这种程度的拒绝并不能阻拦他——他想要的，还从没有失手过。
一张淡金色的名片递在青年眼前，上面龙飞凤舞印着花体的“L&L”。
“这是我的名片。”满意地发现青年眼神微变，陈元琅唇角微勾：“不介意的话，我也想为你定制一件衣服。”
“或许……未来还有更多的机会。”
“……”
鼎鼎大名的琳琅工作室，不知多少夫人小姐想请老板亲自出马，为她们设计一条独一无二的礼裙。
没想到，这个机会这么容易就落到了简如头上。
简如又一次沉默了。虽然他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——要求看上扣子的陈元琅，为自己设计一件礼服。
——再顺理成章，与陈家联系上。
但……眼前这位，是不是太主动了一点儿？
“简、简先生……”见陈元琅目光灼灼，林尧战战兢兢的上来。
好歹是江家的下人，既然看见了，年轻的侍者还是想提醒他一下：“先生还在家里等您呢……”
“你姓简？可以叫你小简吗？”这厢陈元琅已经攀谈上了。
林尧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：这不是给人创造机会吗？
完了完了，就简君孺那性格，不当场贴上去就算好的了……
林尧胡思乱想，正打算捂住眼睛逃避，就听青年徐徐开口。
声音甚至称得上冷漠：“只定制一次，可以。”
“只有一次机会？”
这是……
林尧悄悄掀开指缝。视线中，简如拂过左手无名指的指环，唇角绽开笑容：“我很忙，没时间做兼职。”
更没时间和人过家家。
陈元琅的助理此时才哧坑哧坑跑上来，见到这一幕，眼睛都直了。
他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老板上赶着给谁定制，对方还不乐意的。
而自家老板，还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。
“那你可以先和朋友商量好，剩下的纽扣再转让给我。”
陈元琅说，似乎没打算强求，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签字笔。
写下一串地址，他将名片交给简如：“明天上午十点，我能有这个荣幸再见到你吗？”
简如这次终于没推据，接过来收好了。
直到跟随自家老板上了车，林尧还一脸懵逼。见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歇在后座，他忍了又忍，还是问了出来：“简先生，您看那个陈元琅……”
“他缺灵感。”简如闭目养神：“我又想结识陈老，我们俩恰巧合拍。”
“……”林尧憋在心底：真这么简单？
简如倒是十分放松。像陈元琅这类人，是把一生都献给了艺术的。
他看其他人，就像看一座死物，只会用美学标准来衡量对方。
会有其他心思就怪了。
就是鸡皮疙瘩还消不下去……
简如搓了搓胳膊。
林尧却没这么想。虽然那个陈元琅一副只是想找人练手的样子，但简先生长得这么好看。
鬼知道对方藏了什么想法……
二人神色各异的回了江宅，刚进别墅，简如便拿了衣服去洗澡。
林尧却停下步子。
拐了个弯儿站在书房前，他敲了敲上锁的房门：“江先生。”
“吱呀——”门开了。
林尧推门而入。书房只开了一盏小灯，电脑屏幕发出冰凉的蓝光，落在男人疲倦的侧脸上。
背后的窗户没关，窗帘被风卷起，发出呼啦啦的声响。从林尧的角度，恰巧能看见半个月亮，和被夜吞噬成深蓝色的山脉。
江暮南所在的地方，离门口至少有三四米。
刚才是谁帮自己开门的？
疑惑一闪而过，眨眼便消散，快得来不及捕捉。林尧走进书房，将门掩上。
“江先生，刚才简君孺去见了个人……”
声音渐渐弥散。第二天简如被闹钟叫醒时，又是一阵呲牙咧嘴。
为什么肩上这么疼？
站在镜子前，他万分不解地在肩膀上发现一块浅淡的淤青。
像是无意间撞到的，更像有谁捏在那儿摩挲，不小心将那处按出痕迹了一样。
简如有些想不通。他就在大宅里睡了两觉，已经接连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了。
破掉的嘴皮，还有肩膀上的淤青……
若是普通人，可能会轻易忽视过去。但简如却经验丰富。
自小与鬼魂打交道，这几处伤痕意味着什么，简如再清楚不过了。
“难道是家里不干净……”想到一穿过来就撞见了粉雾的行凶现场，简如越想越觉得有可能。
怪不得原著的江暮南这么倒霉……
从前的他只觉得江暮南身体不好，所以才全身冰凉。
现在看来，全没那么简单。
简如严阵以待，仔仔细细放了几堆盐，又把家中香火点燃，才暂且换了衣服离开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自己刚出门不久，便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。
香烛摇曳两下，“噗嗤”一声，轻松便被掐灭了。
开车的仍是林尧，等车停在城郊前，两人才发现陈元琅早就等在了外面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男人眯着眼笑。
他又换了身衣服，这次是一身唐装：“走吧。”
简如跟了上去。他本以为陈元琅留的地址只是工作室而已，到了才发现，这里就是陈家的宅邸。
康乃馨的清香飘散在前庭，即使是临时落脚，此处也大得不可思议。不时有园丁在修剪枝桠，看到陈元琅领了个人进来，纷纷默契的移开眼神。
“今天有客人来。”陈元琅解释：“他们谈生意，我不用。去我的房间就行。”
“好。”
陈元琅接着说：“今天先交流交流想法，等定下稿子，我会再邀请你过来。你有什么要求吗？”
“有。”简如说：“我希望你能定制出两套。”
陈元琅脚步一顿：“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简如微微一笑：“我有一个朋友，他腿脚不方便……”
稍远处的林尧听得惊讶无比。他本以为这人只是过来享乐的，没想到还记得给江先生要一套……
而且，简君孺为什么连江先生的三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啊？？他俩感情有这么好吗？
他还在那儿兀自凌乱，那两人已经进了门。
交流的过程异常顺利，甚至还有些热情。
陈元琅在设计方面十分孤傲，鲜少与人互通，此次却与简如相谈甚欢。
见简如有些走神，甚至破格去关心：“小简在想什么？”
“别这么叫我……”简如瞥了他一眼。经过刚才聊天，语气却已经熟稔了不少：“这附近有什么道馆或者寺庙吗？”
“寺庙？你碰上什么了？”
简如疲惫的揉了揉眉心。
他自己倒无所谓，主要是担心江暮南。那人生性善良却身体欠佳，要是被邪祟缠上……可就麻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