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有人前来
脚步声越来越近,给冷清的西暖阁增添了一丝的诡异。
“这么晚了,是谁还来召见朕。”
朱翊钧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,冲着门外问询一声。
一时间,脚步声停下了,并无人应答。
朱翊钧心中有些发毛,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究竟是何人前来西暖阁。
母后?还是另有他人!
朱翊钧望着方桌上的一支毛笔,长短刚好,可以用来防身。
朱翊钧透过西暖阁的殿门门缝,看到一个佝偻的人影,前来的人应该是个老者。
“咔嚓!”
殿门被轻轻地推开,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朱翊钧面前。
“吕次辅?”
来者正是内阁次辅吕调阳,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殿门,来到朱翊钧身边,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。
“陛下,老臣打扰了,我有重大的事要禀报!”
朱翊钧连忙将吕调阳扶起,问询道:“吕次辅有事,明日为何不说,非要等到夜深人静之时。”
吕调阳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,国字脸,浓眉大眼,三寸胡须垂落到官服上。
“陛下,这事过于重大,老臣犹豫再三,依旧还是决定前来,将奏本拿给你看。”
吕调阳说罢,便从官服衣袖里掏出一本金灿灿的奏本。
所谓奏本就是下臣对皇上所做的报告之类的文书。
朱翊钧并未有丝毫的犹豫,他一手将奏本接了过去,正要打开,却听闻吕调阳说道:“陛下,臣事先并未和任何人商量,都是我一人之言,倘若,陛下要怪罪于人,不要牵连到其他人!”
这吕调阳所呈上的奏本,其中到底写了什么?
朱翊钧正想要迫不及待地打开,可想起西暖阁中还有两位太监身藏这里,他便有些犹豫。
有些事情,太监们是不能知道的!
朱翊钧开始小心谨慎起来,慢慢地问询吕调阳:“吕次辅,你所呈上的奏本是否涉及到军国大事?”
“陛下,此事比军国大事更为重要!”
吕调阳激动地双手颤抖,一脸严肃地回答道。
他的一席话倒是让朱翊钧更不敢去看奏本。
“那你暗示朕一下,此事会涉及到何人?”
“啊!”
吕调阳睁大眼眸,犹如两颗黄豆一般大。
他大吃一惊,张口支支吾吾地回答道:“此事涉及到皇上、太后,还有张首辅……和冯保!”
说到冯保,朱翊钧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。
他打开奏本,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,全部都是对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冯保的控诉。
朱翊钧看完之后,心情畅快。
吕调阳愿意冒着危险,站在自己这一边,朱翊钧自然是欣慰不已。
吕调阳见朱翊钧看完奏本不言语,又向官服衣袍里拿出一把短剑,做出了赴死的决心!
“陛下,老臣觉得冯保必须要除掉,他坏事做尽,不能继续放任他继续如此权势滔天!”
吕调阳口中所言,正是朱翊钧的心声。
但,朱翊钧并未表现得过于激动。
他只是谈谈地询问道:“吕次辅,你在奏本之中写冯保贪赃枉法,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,可有证据?”
这话倒是给吕调阳给问懵了,他一个文臣自然只会弹劾他人,手中自然没有让物证,唯一的人证就是自己。
“陛下,若是不信我,可以拿着这把短剑斩下我的头颅。”
这吕调阳在和朱翊钧玩苦情计,实属给朱翊钧整笑了。
冯保肯定要除,关键还在于用何种手段除掉他,才能安抚好太后。
毕竟,朱翊钧现在只有十岁,并没有任何话语权,做事全要看李太后的脸色。
“吕次辅,你也知朕尚还年幼,需要张先生和冯保两人辅佐。即便是朕想要除掉冯保,可如何过得了母后这一关,她对冯保可是极其地信任。”
朱翊钧向吕调阳卖关子,看他有什么好的方法解决。
“陛下,老臣倒是有一计!”
吕调阳平静地说道,他准备娓娓道来。
朱翊钧来到他面前,静静地听闻其言。
陛下,老臣会联合一部分的言官,让他们先弹劾冯保手下的小将,然后进一步上升到冯保身上,至于弹劾的内容,容老臣和言官们商量商量。
这个吕调阳还算是聪明,可问题是他联合言官必须要得到内阁首辅的支持,不然此事一旦进行,张居正和李太后两人都力挺冯保,反倒是功亏一篑!
“此事你与张先生商量过了吗?”
朱翊钧故意询问吕调阳,知晓他前来,只是自己的一意孤行。
吕调阳摇了摇头,唉声叹气道:“陛下,你也知,叔大与冯保关系密切,他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那你可想过,倘若一旦弹劾不成,得罪了冯保,他必定会报复,到时候你和一些言官岂不是十分危险。”
朱翊钧道出了实情,一旦开弓便没有回头箭!
“老臣甘心赴死,只愿陛下支持!”
吕调阳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,朱翊钧觉得没必须继续隐瞒他。
“你们两人出来吧。”
吕调阳一脸诧异,见床下爬出来两人。
这两人就是刚才未能来得及走的张宏、张鲸两个太监。
他们两人衣袍凌乱,但是身穿的服饰,吕调阳一眼就看到了,大吃一惊地说道:“张公公!”
面对这种尚未能预料到的局面,吕调阳一时吓得说不出来。
朱翊钧只能连忙解释道:“你不光只有你想要除掉冯保的人,还有朕!”
这话说出来十分地凌厉,有着皇帝威严的气质。
吕调阳这才半天缓过神来,支支吾吾地猜测着:“陛下,你的意思是,你早已做好了除掉冯保的计划。”
“张宏和张鲸两人就负责去查冯保的干儿子张大受,听说他卖官鬻爵,每一次的贿赂都会记账,只要得到账本,我们便可以扳倒冯保。”
吕调阳彻底知晓了朱翊钧的计划,他一脸崇敬地望向皇上。
“陛下,真乃是圣君!”
得到了吕调阳大大地赞扬,朱翊钧依然很平静。
“吕次辅,朕并无实权,除掉冯保必然不易,还望你能够承担重任!”
朱翊钧所言说出自己的心声,张居正可能真指望不上了,只能靠次辅吕调阳了。
“陛下,老臣万所不辞,冯保不除,甘愿赴死!”
有了吕调阳的话,朱翊钧也就安心了许多。
“吕次辅,咱们都是为皇上做事,还望多多担待。”
张宏一脸笑容,望向吕调阳,显然是在示好。
吕调阳本对太监无感,但听说他们也在追查冯保卖官鬻爵之事,便拱手施礼,口中说道:“查办的事就请张公公多费心,一旦有了确凿证据,你我内外臣合力将冯保除掉。”
朱翊钧显然深思,现在有了张宏等人的暗中查办和吕调阳等文臣的弹劾,按道理,可以威慑冯保一下,但能否将对方给搞倒,还是需要张居正和李太后!
只要能拉两人其中的一位站在自己这一边,那胜算便会大了很多。
李太后,本就是一宫女出身的太后,眼界并不高,她压根离不开冯保做事,争取她实在是难上加难。
张居正,本就是文臣之首,之所以依冯保,实属是逼不得已,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。
朱翊钧望向吕调阳,一脸严肃地嘱咐道:“吕次辅,此事尽可能和张先生说,看看他的态度,争取他可以站在我们这边。”
吕调阳点头听从,随后便提出了告辞:“陛下,老臣先行告退,明日试探一下叔大,再禀报于你。”
张宏、张鲸等人见吕调阳推门离开,他们也自觉地走了。
西暖阁之中只剩下朱翊钧一人,他夜不能寐,一直思考除掉冯保的胜算有几层。